一双作战靴的自述：曾经有过迷茫，终究在泥土中成长

文🖊   吴梅林

图📸   张   阳

我的名字代表着我与生俱来的特有属性。作战靴，顾名思义，我的任务是帮助军人完成作战、训练以及各类任务。

相比起一般的鞋子而言，我没有奢华大牌的华丽，也没有潮牌受万人追捧的火热，但我却拥有不一样的军营的记忆和情怀。

1

2015年9月，当他把我从鞋盒里捧出的那一刻，我知道，我们都迎来了新生。军营生活，对于一个入伍前整日沉醉于《士兵突击》的青年而言，其实并不陌生。

同样的距离，一致的动作，每天踏着相同的步伐昂扬的走过训练场；我见证他，在不断的超越与被超越中慢慢成长。也在队列、擒敌、奔袭、射击等训练中，直观感受着他的动作从生疏变得熟练，从笨拙变得轻巧。

生活如流水一般，有时那么平展，有时又那么曲折。新兵入营还不足一个月，这里严格的要求和日复一日的训练，便把他们对军营的热情榨的一干二净。

在那个活动半径不足十公里的小院，我没见过任何多余的花朵。每天从宿舍到饭堂，从饭堂到训练场，再从训练场回到宿舍……流水线般的生活日复一日，循环不断。

直到某个风轻云淡的午后，我们像往常一样来到400米跑道，来时的路上，我便隐约感受到他的步调变得轻盈。而从起跑的第一步开始，我便确定，他又回来了。

那一次，他超越了自己的记录。人生的旅程就是这样，用大把的时间迷茫，也会在几个瞬间成长。几番挣扎，他开始适应眼前的节奏，而我也随着他的习惯接受着一切。

军营生活有时或许沉闷，但只要你义无反顾的奔跑，身上就会重新带起一阵风。

2

下连那天，我告别了饭堂门口那块石头；告别了战术场旁边那棵梧桐树；告别了队列训练场上的白线；也告别了那条黝黑的柏油跑道以及他身后那座刻着“苦练精兵”的大山……

经过3个月磨炼，我浑身卷起的皮，在微风下自由摇曳；自然，他也褪去满脸稚气，黝黑皮肤下透着坚毅。

中队相对新兵连而言不再那么单一。有警戒线，有阻车钉，有图书室，也有文体活动室，有执勤训练，也有更为丰富的业余文化生活。

但我印象中，最深刻的还是那座建立于1977年4月的老岗楼。每次从楼前宣誓完，一行四人便迈着一致的步调出发。走过自卫哨，走过阻车钉，走过警戒线，一直到岗楼下。

每走一段路就停顿一次，而每停顿一次就会有一个身影从队伍中分离，向着一个个不同的哨位走去。

岗楼的每个台阶都只有四只鞋子拼在一起那么长，走过48个台阶，就到了岗楼里面。一个人，一杆枪，还有为数不多的哨位设施。简简单单，却干净整洁。在这个“三尺”哨位，我们相伴度过了无数个“两小时”。

 在这里，他守着祖国，我守着寂静。

直到，篮筐周围枯黄的树干生出了嫩芽，长出了新的枝叶。

3

后来，一纸调令让他打起背包从基层来到了机关，我也毫无例外，同他开启新的远航。

可自从换了环境后，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，他更多时间是在不同的办公室间来回穿梭，而我也只能对着宿舍的墙壁默默等待。

周末偶尔能走出营区，但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换上耐克阿迪，反倒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，坚持穿着我出去，惹得大家都笑了。

外面的世界精彩万分，我又看见了许多颜色各异的耐克阿迪，他们朝我打招呼，而我只是简单地微笑。面对他们的华丽，我并不自卑，因为我的内心丰盈而充实。

地面的温度，在他每次落脚时，我都能清楚地感知。它慢慢降低，又慢慢升高，一年四季看似不断变化，却又有一定周期。

时间就在这周期性的变化中慢慢走远，一天，两天，一月，两月，一年，两年……我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，我只知道去了很多地方，多到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
4

八月的气温往往最为火热，扭曲的热浪，龟裂的土地，让你不想踏出家门一步。而2019年的8月却寸暑难留，只因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——“利奇马”。

驻地某小区的水位几乎淹没了一层楼。一声声断断续续却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，来自窗台内，来自阳台外，来自大树旁，来自水面……

在大自然面前，生命有时候真的太过渺小。

狂风暴雨还在继续，我却跟着他们已经出发了。水位直接没过了我的“头顶”，甚至都没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。我看不见前方，也没有方向，只是一片水茫茫。

我随着他的步伐，他跟着他们的步伐不断往里赶。我们上了一艘冲锋艇，撵着求救声，不断前进。

他拿着相机，一边拍照，一边救人，一边录像，一边救人。我不会游泳，但此刻我已顾不得会不会游泳，我用尽全身的力量，固定好每个落脚点，尽量让他的身体确保稳固。

 此刻，我是一双鞋子，亦是一个“战士”。

灾情不断。我疲惫不堪，满身泥浆，他双腿乏力，步调紊乱。可即使这样，我依然能感受到他从内心传递到脚下的力量，他贪婪地享受着当下的每一分，每一秒。这或许是一名士兵原本的模样。

5

送走了“利奇马”，送走了盛夏，迎来了属于军营的“第五季”——退伍季。

身披红花，锣鼓震天。我本以为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，可大家似乎并没有这个心思。

送行的大巴车已列在一旁，他挂着相机，穿梭在队列中。一双双紧握的双手，一张张流泪的脸庞，一个个坚实有力的拥抱，相对无言，可每个瞬间，都贯穿着他们的军旅生涯。

军旅，就像一场精彩的旅行，快乐忧伤、泪水汗水，回味、感动、留念。在这里，很多事情，根本没法忘记。

发动机“呜呜”的响了。一个个行囊被运上车，慢慢的，车门悄悄关上，但一扇扇车窗却相继打开，这是他们最后的道别。

松手刹，抬离合，踩油门，本该娴熟的动作现在也变得缓慢了，每个动作都痛击着一颗颗不忍别离的心。就这样，车子启动了。

“敬礼 ！”

车下的人留在原地行着举手礼，一起注视着车子前行的方向。车子穿过了队列；穿过了营房；穿过了哨兵；穿过了大门；穿出了最后的视线……送走了一批人，也送走了很多双鞋子。

每双鞋子都是旧去新来。但军营的人，却始终是年轻的。

2020年4月。自拆封以来，我陪伴他已经度过了五个年头。

五年的时光算不上太长，我却陪伴他见证和经历了太多值得记忆的瞬间。而每经历一次，我的身上都会留下新的印记，让自己显得更有“年代感”。而他似乎也在这众多经历中，变得愈发成熟、稳重。

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少路，脱了多少层皮，可我知道这些路不会白走，因为你所走过的每一步，都会在前行的道路留下最动人的印记……

 END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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